第11章

11.

贺知书再也进不来学校，格林博士拜托门卫只要一看见这个穿得像幽灵一样的男人，就把他赶得远远地。

最后一次见他，是他在校门口痛得倒在地上疯狂呕吐，爬都爬不起来。

贺知书迫不得已，连夜回国。

原来的医院同事和我说，他死的那天，非常痛苦。

挣扎之间，把床单都快抠烂了。

因为追爱太过魔怔和家人断了联系，死前病床空无一人。

最后是医院给他送的火葬场。

他还有意识的时候，请求护士给我打电话。

我一开始不知道是谁。

就听见听筒那端传来一句虚弱的：“对不起。”

我无言以对。

他强打了精神，说：

“以前听别人说，时间可以冲淡一切，现在看来，都是扯淡。”

“我以为我能忘记这三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，但时间却把这些痛苦凝聚成精华，变成我午夜梦回最不想去触碰的记忆。”

“它不是解药，是麻药。”

“我好像一生都在错过，读书错过真正的救命恩人，工作错过发展的黄金时期，结婚错过最好的伴侣。”

我打断他的话，说：“别想这么多，你要是痛，让医生给你打止痛针。”

贺知书开始咳嗽，胸腔像一个破败的鼓风机，每鼓动一次就发出难听的声音：“如果我没有得癌症，你愿不愿意重新接受我？”

我说：“我们决裂，和癌症无关。”

贺知书哭了，说：“那我可不可以，下辈子还遇见你？”

我叹了口气：“这辈子太惨烈了，别有下辈子了，”

贺知书半晌没说话，就当我以为他晕过去的时候，他轻轻说：“那你要幸福。”

隔着遥望无际的大洋的距离，贺知书死前的最后一句话顺着电话线传过来，让我恍惚想起在很多很多年以前，他是最想给我这份幸福的人。

以至于我在他精神出轨的时候，试图找曾经被爱的细节来治愈自己破败的心。

但人在真正被爱的时候，是不会在意微小的细节的。

他有没有给我的朋友圈点赞、有没有秒回我的消息，类似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
只有爱得不明确的时候，人才会猜来猜去。

无数个瞬间我都在为他找补，但这只是我自己骗自己的方式。

我对着已经没有声音的通话说：“我会的。”

当我的心决定再爱一次的时候，我希望它会落在柔软的人手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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